毕业旅行 第十一天

上午十点起的床，我们吃了几口面包，就退了房去了火车站。给靓靓买完回杭州的车票，时间还早，我们决定去离火车站不远的东方明珠。

白天的东方明珠，尤其从近处看，脏脏旧旧的，一点也不如看夜景时那么璀璨。我和靓靓本来想到塔里去看风景的，到售票处一看才知道东方明珠的三颗珠去一颗要一百块，也就是说，要上到最上面的那颗珠要三百块钱，而且没有学生票。我和靓靓想想还是算了吧，反正这三颗珠也不会跑，以后有了钱再来吧，就去了对面的正大广场。我们在地下超市的存包处把行李存了，就到楼上的商场逛。一想到一会儿就要和靓靓各奔东西了，我很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很舍不得。

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我和靓靓回到火车站，他的车比我的先开。候车室是要检票才能进去的，于是靓靓先不检票，和我坐在候车室栏杆外面的地上，互相依偎着，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十几分钟以后，广播通知靓靓的车进站了，靓靓才检票进了候车室，又回来隔着栏杆吻了我一下，才急急忙忙进站了。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好孤单。

我一个人在候车室一边发短信一边等车，靓靓的车已经到杭州了，我才终于上车回了北京。

毕业旅行 第十天

第二天早晨九点多醒来，又起晚了。随便在公交站对面吃了顿沙县小吃，物美价廉，靓靓说居然比杭州的还好。

在公交车上，我又想起了昨天没被录取的事情，有些伤心，看着窗外上海繁华的景色，想着这竟然是一座让我伤心的城市。算了，就当是一种解脱吧，不用做我不喜欢的事情了，那就找我喜欢的事情去做。现在我最想做的事情是创业，可是什么行业呢？一头雾水。看着窗外匆匆闪过的百货大楼、公司、饭店，很多上面都挂着“按摩”“足浴”的招牌。对了！服务业！我不是一直对养生很感兴趣吗？那就开一个养生会所，当然是要有了钱之后，包揽按摩、洗浴、美容、瑜伽甚至还有太极。可以是一般的工薪族下班以后放松身心的地方，也可以是商务洽谈的好去处，坚决不能沾上色情，我要把养生会所做成一个干净、透明、健康、舒适的地方。做出自己的品牌，再做成连锁。现在世界范围内都还没有这样的一个很大的品牌，正好由我去开拓。等到企业做大了，还要发展相关产品，比如天然面膜、纯植物化妆品、养生膳食等等，总之我要做养生女王！我把我的雄心壮志告诉了靓靓，靓靓说，你脑子可转得真快啊。

到了世博园，开始有点下雨了，好在我们带伞了。也许因为太晚了，我们在售票处没有看到很多人。进去之后，觉得世博园好大，我们所在的是黄浦江西北的区，都是一些概念馆，没有各个国家的国家馆，也就没看见几个游人。靓靓说我们只有一天时间，当然要从精彩的国家馆开始看。于是我们去了渡口，和一大群游客一起坐免费渡轮去了江对面。在船上就看到了江对面的中国馆格外显眼。只是天气很阴，衬得鲜艳的大红色也变成了暗红，黄浦江的水也是格外的黄。不远处日本的国家馆像一只长着触角的粉色蜗牛，又像UFO，我跟靓靓说一定要去日本馆看一下。

上岸之后，我们才发现那些远看时觉得挨在一起的展馆其实隔得很远，每个馆门前都是排着一动不动的长队，我和靓靓只好就近先从游人少的小国馆开始看。进去了却觉得没什么意思，只是图片或画面在展示这个国家的风土人情而已，顶多有些这个国家的特产在卖，但也是价格不菲。来的游客大多是为了在柜台让工作人员在他们的“世博护照”上盖章的。我和靓靓觉得无聊，就出来了。不久就看到了日本馆，队伍绕着粉色的UFO转了好几圈，工作人员举着牌子，说如果现在排队就还要等六个小时才能进去，让游客先去别的馆参观。旁边的韩国馆、阿拉伯馆也都大抵如此。我们到了老挝馆门口，发现人少一些，就进去了。我抬头看到老挝馆的门上方写着SAWADEE是和泰语差不多的。早就听说这两个国家的语言可以互通，现在有体会了，只是提到泰国又有点伤心了，我心想，还好我们没有看到泰国馆。

进去了却也是没什么意思，除了一些木雕，就是老挝的舞蹈表演，被游客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严严实实。我和靓靓索性不看了。

又走了一会儿，就到了中国馆，游人比别的国家还多了很多。靓靓说，人再多也要去看一下中国馆。于是我们就也排起了长队，还好已经不下雨了。排队的时候接到了班长的电话，她说她被补录了，因为早上去学院找院长向汉办说情，有刚好有人退出，就把她补录了。她兴奋地说如果我也很想去的话，就给班主任打个电话再说说，或者也跟我的学校领导说说让帮忙说情什么的。挂了电话之后，我想这个项目是她们学校承办的，我找我们学校的领导肯定是没有用，但是给班主任打个电话还是可以的。于是我在中国馆大厅的玻璃门旁边给班主任打了电话。听得出来他很忙很累，但还是耐心地听我说完，让我不要着急，说会帮我留意，还又向我确认了一遍我是不是大学本科，是什么学校。

谢过老师之后我和靓靓去了学校里面。人和人只能挨着走，根本没有一点空隙。和别的小国馆一样，也是感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只有河北馆给每个游客发一包餐巾纸和一包栗子让我和靓靓还觉得比较受用。去了我们家乡的陕西馆，也是没有什么新意，永远都是一尊兵马俑冷冷地杵在那。有人用陕西话问里面的工作人员，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是不是陕西人，她用陕西话回答说是西安的。靓靓说，看来西凤酒赞助了不少啊，现场摆了很多。

在中国馆呆了两个小时，头都晕了，肚子也开始饿了，就和靓靓出去找吃的东西。来之前听说世博园里面有很多好吃的，进来却发现贵得吓人，便宜的地方又是排长龙，我们走了很久才找到了一家把价格贴在橱窗上的中餐连锁店，里面人也不多，我和靓靓就进去坐下了。我要了一碗素什锦汤面，靓靓要了一个红烧牛肉饭套餐。端上来以后却是份量很少，也没有香喷喷的感觉，吃了以后更觉得后悔。我的面和方便面的味道差不多，所谓的素菜全是用水泡起来的菜干，还有一股怪怪的味道，我一看，蘑菇干上面长了好多霉点！靓靓连忙把他碗里为数不多的几块胡萝卜挑出来给我，让我不要吃碗里的菜了。

吃了这顿可怕的午餐，我们强打精神，走到了一个广场。广场上有一个欧洲乐队，正在表演欢快的民间小调，很像小时候玩“俄罗斯方块”过关的时候有小人跳舞放的那种音乐。又开始下雨了，围观的游客逐渐少了，乐队成员很敬业，每个人还是一脸轻松愉快的样子，继续表演。我发现广场上的长凳花纹很奇怪，仔细一看，上面写着每一条长凳都是用750个饮料的包装盒压缩做成的，我和靓靓都觉得这种环保的方式很好。

不知不觉来到了加拿大馆门口，发现排队的人虽然多，队伍却一直在移动，而且有小丑在给排队的人表演杂技。工作人员说今天是加拿大的蒙特利尔日，有杂技团在广场那边表演，大山还会来现场主持。于是我和靓靓决定先去加拿大馆参观，再去广场看表演。

我们走进队伍才发现，队伍一直移动是因为加拿大馆门口的缓冲带特别特别长。排了一个小时，我们终于进去了，走马观花地看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科技的东西之后，我们进了一间180°拱形屏幕的放映厅。观众都坐在地上，屏幕上放的是加拿大人日常生活的照片，有雪中的公路，快递公司的搬运工，超市里购物的人等等，配的音乐也是相应的音效比如马路和汽车，让人看了就好像自己在加拿大一样。后来我跟靓靓说我看了一天，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加拿大的屏幕，它让我对这个国家很向往。

我们在加拿大馆呆了不到十五分钟就出来了。广场上有表演的地方早已经挤满了游客。加拿大的杂技团是表演蹦床的，又结合了舞蹈、摇滚和小丑表演，现场气氛热烈。靓靓很喜欢，时不时地跟着观众吹口哨捧场。过了一会儿，大山出来说话了，大家都挤着看，我踮起脚尖也还是看不见大山。靓靓站在我身后，突然把我举起来，让我看见大山之后才放了下来。上一次这样还是七八年前我上初中的时候和爸爸一起去看焰火，也是因为人多，我看不见，爸爸把我举起来看的，我很感动，现在觉得靓靓也可以像爸爸那样照顾我了。

看完了表演，我们又去了一些游客不太多的国家馆逛了逛，就天黑了。我跟靓靓说，咱们等到灯都亮了，看看这里的夜景就回去。我们上了立交桥，看到晚上的世博园亮着五颜六色的灯，彩灯的绚烂和夜的神秘相得益彰，比白天更吸引人。雨停了，我们在桥上享受美丽的夜色，突然我的电话响了，是从北京打来的陌生号码。我接了，对方说是汉办的，说我被泰国的项目录取了。我瞪大眼睛张开嘴对靓靓做了一个特别吃惊的表情，对电话里说：“昨天培训中心的老师说名单上没有我啊！”“哦，嗯，你被录取了”，电话里传出冷冷的疲惫的声音，不屑回答我的好奇，“现在有一些你的个人资料要跟你确认一下”。于是问了我毕业院校、出生日期之类的，之后说一会儿又短信正式通知我被录取的事情，还要让我去邮箱填一个表格，在明天上午之前发到汉办邮箱，还要立刻去中国银行办一张银行卡，也是在明天上午之前把卡号发到汉办邮箱。挂了电话之后，我和靓靓面面相觑了几秒钟，两个人脸上都是哭笑不得的表情。我说：“这就是汉办”。靓靓无奈地笑了笑。

我们回到了黄浦江西边的展区，靓靓说想去看数字信息科技馆，因为和他的专业有关。我已经是一身轻松，兴致也高了起来，就陪靓靓去排队了。进去了每人发了一个PSP一样的东西，（我的那个还是坏的），然后看了一个小孩子畅想未来的动画片，就出来了。又看到了中国企业家馆，外面也很漂亮，写着很多企业家的签名，我就拉着靓靓要进去：“说不定以后我也是他们的一员呢！唉，我本来都想好了要当养生女王的！”靓靓说我得了便宜还卖乖：“那你先服务我一下试试，我让你当我的女王。”靓靓的样子傻傻的，我却很喜欢。

排了一个小时队，终于进去了，却只看了一个摆着很多玩具的房间和五分钟的线拉小球跟着音乐组成不同阵型的表演，据说玩具是代表劳动和建设，小球跳舞是代表创新。我和靓靓不约而同地说：“这也太概念了吧……”

于是就找门口，快要走到大门的时候看到不远处有个五光十色的舞台，很多人在围观。问了保安，才知道今天是墨西哥的一个音乐节，那边是墨西哥的一个摇滚乐队在表演。我想反正离门口不远，就拉着靓靓去看。这个乐队的声音很奇怪，像香港的无厘头电影里面的声音，不愧是吃玉米饼和辣椒长大的孩子呀。音乐很劲爆，我和靓靓都不由自主地跟着音乐扭了起来。几首歌之后，靓靓说，咱们该走了，还要去找网吧发邮件呢。于是我们出了大门，去找公交车。

回到旅馆附近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居然还有一间麻辣烫店开着，里面的人也不少。我和靓靓早饿过劲了，就想着进去随便吃吃，垫垫肚子。味道不像北京的麻辣烫那么重，但是也十分好吃，老板操着河南口音，说面条也有。我们分吃了一碗面，很多菜，觉得很满足了，就去找网吧。临走的时候靓靓问老板附近有没有网吧，老板说，不清楚，不过好像没见过。但是我印象里好像有啊，于是我和靓靓决定先回旅馆，问问旅馆的前台有没有网吧。

过了立交桥，就几乎没有别的行人了，路边修车铺也早就关门了。有两个年轻男人走在我们前面，还时不时回头看我们。看到了他们，我觉得附近一定有网吧的，“哦！”我突然想起除了发邮件还要办银行卡的事，却吓了靓靓一大跳，他把手按在胸口，大声喘着粗气，这又把我吓了一跳，问他怎么了，他说：“吓死我了，你干嘛突然大叫一声？”我说了银行卡的事。靓靓一边埋怨我大惊小怪，一边用手把我往后拖，让我不要走那么快，“前面那两个人特别讨厌，不停地看你，我一直担心呢，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你还走那么快。”于是我也有点害怕了，想快点回到旅馆，又要始终和前面的人保持距离。

还好没发生什么事情，我和靓靓平安回到了旅馆。问前台附近有没有网吧，前台也说没有。我有点后悔没有让靓靓把电脑带来。靓靓急中生智，问前台我们可不可以借一下这里的电脑，有急事要发个邮件。前台很热情地说可以。网速很慢，靓靓一直陪在我身边，让我不要着急。一直老鼠突然从脚下的柜子窜出来，钻到另一个柜子下面不见了。

发完邮件，我们又查了中国银行的营业时间，“就算银行周末开门，我也来不及明天早晨去办个银行卡然后立刻给汉办发邮件了，通知的这么晚！”我向靓靓抱怨，“不管了，回北京再说吧，汉办自己慢吞吞，还把我们都当成超人一样，以为我们想干嘛就能干嘛。”

回房间洗漱完了，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我和靓靓都精疲力尽了，睡得很踏实。

毕业旅行 第九天

第二天又睡到中午才起来，去世博是来不及了，毕竟那么贵的门票只有一天的时间，半天都已经被我们睡过去了。和靓靓商量了半天，决定先去火车站看看车票能不能改签，如果可以的话，就推迟一天回北京，明天再去世博园。

“汉办的通知怎么还不来呢？”我跟靓靓抱怨，“我回去早了，一个人在北京也没意思”。

“你不是说汉办一向效率很低吗？应该是正常的吧。”

“可是听说河北队的早定下来了，”我反驳道，“就北京队的没消息”。

“哦，那大家都没消息嘛，”靓靓想尽力安慰我，“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没消息，别担心了，啊”。

我扑进他怀里，想多抱他一会儿，他吻了吻我的额头说：“好了，老婆，该走了，一会儿到火车站都下午了”。

我们去地铁站的路上，我收到雪婷的短信，说通知的名单已经出来了，但是我们班主任去外地了，今天早晨才到北京，现在可能还没到办公室呢，问我收到通知了吗。我回答说还没呢。雪婷说让我看着点手机，可能一会儿班主任就会打电话或者发短信给我。我回复说好，谢谢。于是就让靓靓把我的手机从他的裤子口袋换到上衣胸前的内侧兜里，振动和音量都调到了最大。到了火车站，车票改签得很顺利，既没排队也没多花钱。靓靓说：“没想到这么容易”。我心里却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出了火车站，又收到了雪婷的短信，说老师到办公室了，她刚才给老师打电话，老师告诉她已经被录取了，现在正慢慢一个个通知大家呢，让我再等等，如果实在着急也可以想她一样给老师打电话。我回复了恭喜的话，说我再等等吧，不着急。靓靓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样，一身轻松地说：“现在咱们去哪？”我说：“去张爱玲故居吧，我一直想去那儿看看”。

出了静安寺地铁站，就看到一座杏黄色的寺庙，镶着金边，还用青色和白色的涂料画了云的图样，牌匾上的“静安寺”三个大字也是用金漆写成的，门口停了一排豪华轿车，四周全是高耸的写字楼和商场。我想，张爱玲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样，连寺庙也有浓重的城市味道。我们一路走一路打听，几乎每个路人说的都不一样。我们走过一条又一条两边种着梧桐树的老街，连中共一大旧址都找到了，就是没找到张爱玲故居。我说：“算了吧，我们在这里走了这么久，也算来过张爱玲以前生活过的地方了。去城隍庙吧。”靓靓说：“也行”。这时我的手机响了，靓靓连忙拿出来看，原来是慕芬发来的短信，问我有没有收到通知，她刚刚收到短信说被录取了。我心里很忐忑，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收到通知。靓靓说：“那你给老师打个电话吧”。我们就在路边的墙脚下找了个地方，我拨通了班主任的电话。忍住剧烈的心跳，和班主任问了好，就说我到现在还没有收到通知，不知道为什么。班主任让我稍等，他查一下名单。不到两分钟，班主任用他一本正经的学生腔说：“非常遗憾，在这份名单里没有你的名字”，我心里“咯噔”一下，“不过我们会把比较优秀的同学的档案收集起来，如果有空的名额就会推荐上去，或者有更适合的项目……”我完全没心思听了，强作欢笑跟老师敷衍了几句感谢的话，就挂断了。

靓靓说：“没选上”？我点了点头，“嗯”，拖着步子往前走。靓靓说：“怎么可能呢？是不是他们看错了”？我没有说话，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靓靓拉住我，说：“别难过了，老婆”。我便扑进他怀里，把脸埋在他肩上，抽泣起来。过往的行人都装作没有看见我们，走远了才开始议论。靓靓用胳膊轻轻拥着我，说：“没事没事，啊，连你这样的他们都不选，只能说是他们的问题”。我还是只有哭。靓靓就不说话，静静地把脸贴在我额头上。我觉得好温暖。

我把眼泪蹭在靓靓衣服上，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公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脸上有痘痘啊？”靓靓说：“不会吧。”我说：“培训的时候请那些来讲座的人都说泰国是一个特别注重外表的国家，穿衣服都不能随便，而且那些老志愿者也说了，不漂亮的不要。”靓靓说：“哦，那这个就太那个什么了……”我给自己打气，说：“没事，反正我也不想当老师，看来我是真的不能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啊。”靓靓说：“恩，你不用一辈子当老师，但是如果以后有机会还是可以体验一下。”我就又哭了起来。终于在靓靓怀里平静了下来，就和他准备去城隍庙了。

却找不到地铁站了，我们绕来绕去到了一幢大厦背面，有很多小网吧，小平房，平房墙根停着许许多多自行车和几辆摩托车。一辆白色面包车从窄窄的小路上挤出来，后面的车窗上写着“家电维修”和电话号码。夕阳红彤彤地从梧桐树下，平房矮墙旁边钻过来照在我脸上，一个骑三轮车摆摊的大妈正在过马路。三轮车后箱的支架上挂着一摞帽子，印着“ADIDAS”的标志，看着眼熟，原来和靓靓戴的一样。

终于在大厦地下找到了地铁站。在地铁上，我又想起回北京以后该怎么办，找工作吧，也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想起前几天回家看爸妈的时候，爸爸还高兴地说：“我家女儿还没毕业就找了一份不错的差事。”眼泪又掉下来。靓靓凑到我耳边说：“老婆，没事的，别难过了，啊。”

出了地铁站，我给慕芬回了短信说我刚才给老师打电话问了，说我没有选上，之后又发给了凤霞。慕芬也有些惊讶，说很欣赏我，都是金牛座什么什么的，加油之类的话。凤霞直接从北京打长途过来问我怎么样。我说没事不用担心，后天就回北京了。

城隍庙很大，都是仿古的建筑，街边有很多卖珠宝古玩的店，街中央依然是人山人海。靓靓说：“城隍庙小吃不是挺有名的嘛？咱们去好好吃一顿，你就不会难过了。”刚走了两步，又接到了班长的电话，带着哭腔说她也没有被选上。这次轮到我大吃一惊了：“不会吧？你各方面都很好啊！”

“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因为上次那个心理测试吧。我们五个不都出问题了吗？这次就都没有录取。”

“啊？那也太恶心了吧！那个心理测试那么白痴！”

“就是呀……”班长的声音也很崩溃，“可是别的我们都没有什么问题呀……”

我们又互相安慰了一番，约好回北京见面再详谈。我告诉靓靓我们培训的时候做过一个心理测试，有三百道题，大家都觉得问题很白痴，但是过了几天班主任找我和其他四个同学谈话，说我们的心理测试答案有问题，问我们要不要改答案。我们就把自己原来做的都拿了回去，但是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改。心理测试这种东西又没有标准答案，我们又都在忙毕业论文，就随便涂涂改改交了上去，没想到真的用这个来选人。我觉得没选上也不可惜了，靓靓表示赞同。

也许因为有了同病相怜的人，也许因为猜想没选上不是自己的错，我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不远处有一家装修得古色古香的素菜馆，还挂着百年老字号的标志，靓靓说：“一定要去吃一下，这不是你的最爱吗？”

进去以后我们又有点后悔，因为这里的东西看起来很贵。墙上挂着很多明星来吃饭的照片和名人字画，珍宝阁里也摆着很多古董。我们问了服务员怎么点菜，才知道这家店二层才是炒菜的地方，一层只卖做好了的蒸菜和甜点之类的小吃。我和靓靓当即决定只在一层吃小吃。我们要了三个蒸菜和一个甜点，都是用豆腐和蔬菜做成的，口味清淡，可以吃得出食材本身的味道，特别好吃。两个人也只吃了三十多块，心满意足。只是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把菜汤弄到了新买的裙子上，“这可是我来的前一天在西单买的MUJI啊！三百多块呢只穿了一次！”我向靓靓哭诉。“你今天真倒霉啊！”靓靓一边笑一边说，我又想起了小新妈妈的捶头功。

酒足饭饱之后，我们又往城隍庙深处走了走，仿古建筑里面全是卖手工艺品和特产的小店，很精致，专门赚外地人尤其是外国人的钱的那种。走到了美食街，人更多了，接种联袂、挥汗如雨的。一家挂着“南翔馒头”的店门口的队伍排到了五十米开外。我吃不着，只能说葡萄酸：“不就是馒头嘛？有什么好吃的？哪里的馒头还不都一样？”靓靓说：“南方的馒头其实是包子。”我说：“哦，这样还说得过去。”又有点馋了。

又走到一间挂着“梨花糖”招牌的店，现做现卖，一块块乳白色的糖块用牛皮纸包着，整整齐齐地码在货架上，很有怀旧的感觉。我有点犹豫要不要买，包里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回北京送同学的纪念品也在杭州就买好了。靓靓说：“我买回去送同学。”于是我们挑了各种味道的每样一个，装了一包，拿去给售货员称重了。付过钱，靓靓就剥开一个花生味的吃了起来。我尝了一小口，除了甜，没有别的味道啊。靓靓却吃得津津有味。我把纸袋夺过来系好，对靓靓说：“只能吃两块啊，别的都送同学！医生都跟你说了高度近视不能吃太多甜的……”“知道啦知道啦。”靓靓嫌我唠叨，我又好气又好笑，心里想，那么爱吃甜食，怪不得小时候换牙以前的照片全是大黑牙。

我们又逛了一会儿，就打算回去了，明天还要起早去世博。城隍庙门口有一趟公交车可以直接开到我们的旅馆附近，不用换地铁，我们就挤了上去。坐了两三站，我们旁边的一对夫妇下了车，我们竟然找到了座位，还是两个挨着的，一个靠窗，一个靠过道。我想我今天的好运可能都用在这儿了。不久，又上来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妇，被挤来挤去的很可怜。上海的公交车不像北京的，每一辆都有售票员，凶是凶点儿，但是有老人的时候会提醒年轻人给老人让座。上海的公交车都是无人售票的，于是大家也就对老人熟视无睹了，毕竟谁不是走了一天累死累活的呀。我和靓靓小小的思想斗争了一下，因为我们的旅馆在这趟车的倒数第二站，少说也还要坐个二三十站才能到呢。最后靓靓站了起来，我也跟着靓靓起来给老人让座。但是同时我身后也有人让座，老爷爷让我坐下，他坐在靓靓的位置，老奶奶坐在他后面了。可怜的靓靓站在旁边的人群里，我握住他扶在栏杆上的手，希望我的安慰可以让他不会太累。

也真是凑巧，我们都下车了老爷爷和老奶奶还没有下车，靓靓说他站得脚都酸了。回到旅馆，我给爸爸妈妈发短信告诉我没有被选上的事情，同时做好准备万一爸爸妈妈打电话来问。过了十分钟，妈妈发来一条短信，说不管发生什么事，爸爸妈妈都支持我，鼓励我重新振作起来。我看了短信就哇地大声哭了起来。靓靓把我揽进怀里，我给他看了妈妈的短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觉得特别对不起爸爸……妈妈。”靓靓看了看短信，说：“这是你妈发的短信啊？她平时说话也这样吗？”我有点想笑，说：“不是！我妈发短信就是这样的，像过去打电报一样，要是给我卡里打钱了，就说‘钱已汇，请查收’”。靓靓“哦”了一声，说：“这样的短信我也有”。就给我翻出他手机里存着的短信，内容和妈妈发给我的差不多，是他考研失败的时候他爸爸发给他的。“还有你给我发的呢！”他又翻出一条，果然写着我的名字，可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给他发过这么肉麻的短信了。

“别难过啦，”靓靓从后面抱着我，“老婆，你看哦，就算没选上，咱们也没有什么损失嘛，你用几个月多学了一门语言，不是挺好的吗？很多人想去培训还没机会呢。”我想想也是，我这几个月培训，吃住都是免费的，论文我也做完了，就慢慢平静下来了，和靓靓出去吃了晚饭，回来的时候买了水果和酸奶，就和靓靓一边看《三国演义》一边吃东西，又过了一个晚上。

毕业旅行 第八天

第二天起床已经是九点多了，在楼下的面馆吃了一顿很好吃的面条之后，就坐公交车去了杭州火车站。路上很不平， 坐到站的时候我差点吐了出来。以前靓靓总说他晕车，我还想，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晕车，现在终于明白了。他说学校里很多人坐这趟车去火车站，一下车直接就吐出来了，我们还算好的，可以忍住。

火车站里面人山人海。我想，这样还说人不多呢，不过还好我们已经订好了旅馆，不用背着行李满世界找住处。时间最近的一趟动车已经连站票都卖完了，我们买了一个小时以后的车，也是站票。

到了上海火车站，我们就去买了隔两天回北京的火车票。之后去了地铁站。我们在地铁站看了一下线路图，发现旅馆离火车站好像也不是特别远。北京的地铁已经是两块钱随便坐的了，上海的却还是按照车站之间的距离收费的。到了换乘地铁的车站，我们下来想换到另外一条线路，却被一个穿蓝制服的工作人员拦住了，说如果要在这里换乘，要多收一块钱。也就是说我们进站时买的车票是要绕远路、只换乘一次的，如果要抄近路、换乘两次就要多收一次钱。我们不赶时间，就回去上车继续绕远路。等车的时候旁边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争论到底该怎么走，也被这里的地铁搞得晕头转向。

出了地铁，我们又背着行李走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了我们的订的旅馆。好在天气还不错，我们一边走一边看两边的居民小区，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很长的晾衣杆，横着从窗户伸出来，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别的地方都是晾衣杆或晾衣绳高高地挂在自家阳台里面，和阳台的方向是平行的，晒衣服的时候先把衣服挂在衣架上，再把衣架挂在晾衣杆或晾衣绳上。上海的晾衣杆是和阳台的方向垂直的，晒的时候直接把衣服串在晾衣杆上，像烤羊肉串一样。衣服从晾衣杆上垂下来在空中飘着，又好像在美国的大街上经常看到的美国国旗的挂法。以前我还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总是把晒衣服比作晒国旗，心想着国旗又不用衣架，现在终于明白了。

我们的旅馆装修很典雅精致，像酒店一样，只是位置有点偏，周围除了立交桥、五金店和修车铺以外，没有什么别的东西，甚至去地铁或公车站也要走很久，不过在世博期间能以125块的价格找到这样的旅馆我们已经很满足了。

放下东西，已经下午四五点了。我们打算今天就去南京路逛逛，晚上去黄浦江看夜景。在地铁上绕了一大圈，终于到了南京路，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和北京的西单很像，到处都是商场、名牌和人流。风还是很大，我裹紧了围巾，把靓靓的一条胳膊也围在身上。不一会儿，路灯亮了，各大商场的灯牌也次第亮了起来，宽敞的步行街上有仿照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样子修的有轨电车，车边有几个人扮成的米老鼠、唐老鸭还有白雪公主在和游客照相。四处都是流光溢彩、无限繁华，好像到了一个虚拟的世界，只有大风提醒了现实的存在。我们都觉得腹中饥饿，却找不到一处看起来可口的吃饭的地方。最后去了一家商场的“美食天地”，在拥挤的人群中好不容易找到了座位，吃了顿中式快餐。分量很少，价格很贵，味道一般，我和靓靓都感觉像没有吃饭一样。于是又去汉堡王给靓靓买了一个汉堡，出来的时候看到寿司和沙拉降价，也去抢购了两盒。

吃完饭以后我们在南京路上看到一间老字号的文房四宝店，装修和招牌都十分古典。里面无论笔墨纸砚都是一派精致奢华的样子，银杆雕花的毛笔，鸡血石的印章，镀金的墨块，每个都能激起我的占有欲，但是价格又让我望而却步。我想起在绍兴王羲之故里买的五块十块一支的毛笔，如果真的练字，朴素的毛笔更能让人淡泊明志吧。

我们随着人流到了黄浦江边，这里的夜景比南京路上的更加魔幻。各大银行都亮着灯牌好像争奇斗艳，最璀璨的还是江对面的东方明珠。东方明珠旁边的大厦上打着大大的广告灯牌“下一站，西安”，下面写着“2011年西安世界园艺博览会”的字样。我想，明年三月从泰国回来，在家住一个月，刚好可以去看看世园会。只是那个时候西安肯定会像上海现在一样挤吧。江边的风很大，我们手拉着手还是感觉到冷。于是靓靓让我停住不动，从背后用手臂环抱着我。我真想让时间永远停在那一刻。

走到了一个很大的纪念碑脚下，好像是上海解放纪念碑，只记得底座是一个圆形的空地，墙壁上有很多解放军和工农一起英勇斗争的浮雕，每隔几米就挂着一个牌子，用白底红字写着“请勿攀爬”。旁边就有一对年轻夫妇抱着孩子往雕塑上爬，假装自己不认识字。我想起这次出门之前在电视上看到日本媒体拍摄的世博日本国家馆的场景。日本在自己的国家馆门口展出了一个巨大的婴儿机器人或是雕塑什么的，中国的游客翻过护栏，不顾礼仪小姐的劝说，硬让孩子爬上巨婴照相。我不禁为明天的世博游捏了一把汗。还好只买了一天的票，本来靓靓还想买三天的联票，我说保证一天就让你玩得够够的。

坐了几十分钟地铁，又走了十几分钟路，终于回到了旅馆，真温暖啊。我和靓靓一边看《三国演义》一边吃寿司和沙拉，很是惬意。吃完以后我觉得很饱， 靓靓说：“那你还吃完，留一点明天吃也行啊！”我立刻说：“不行！沙拉这东西，留到明天就不好吃了！”靓靓歪着嘴笑了一下，说：“那你就做做运动消化一下吧。”说着就来吻我。我却闻到一股很刺鼻的化学的味道，说：“什么味儿？”靓靓也闻到了，说：“该不会是烧水壶烧糊了吧？”我说：“不像啊，像是从外面进来的。”于是我和靓靓去外面看了看，果然在楼梯那有工人在刷油漆。回到房间，靓靓用湿毛巾堵住了门缝，又打开了窗户透气，这才放心了。我坐在床上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想着，这个男人终于学会照顾人了啊……

毕业旅行 第七天

我们一直睡到中午才起来。在楼下的小饭馆吃了顿火锅，之后去了超市，为去上海买点面包和水果。回到房间，打完僵尸之后，我们又看了一会儿电视。新拍的《三国演义》刚刚上映，各大电视台都在播新版和老版的《三国》电视剧。这几天我和靓靓在旅馆有空的时候就会打开电视找老版的《三国》看，这是我最喜欢的小说、电视剧以及电脑游戏之一，靓靓是高考之后的暑假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看完了《三国演义》小说原著的。他也很喜欢，我很开心。这几天大街小巷都放《三国》，有时候靓靓也学毛阿敏的声音唱老版《三国》的片尾曲：“聚散皆是缘，啊……”逗得我笑得直不起腰。

下午五六点的时候，我们出去吃完饭，走了一路都没找到想吃的东西，倒是遇到了靓靓的一个学姐，正在跑步，跟我们打了招呼，又跟靓靓寒暄了几句，就继续跑了。靓靓说这是他们广播台以前的台长，对他很提拔照顾，现在毕业了就在附近工作，据说已经买了这里的一套小高层了。我说，真强啊。找了一家小饭馆随便吃了，就和靓靓在学校里散步，走到操场，靓靓让我教他打太极拳。他大一的时候在体育课上学过一点，但是现在都忘了。我们在操场上找了一块空地，我先打了一遍让他看，他说很好看。但是我教他的时候他却东挑一个毛病，西挑一个不是的，一会儿说我有的动作做的不好看，一会儿又说我教的时候不应该太强调自己容易犯得错误，说要帮我锻炼做老师的技巧。我只好虚心接受。两个小时下来，我终于教完了所有的动作，都快被他说哭了。回旅馆的路上，他似乎也认识到自己的过分了，问我：“不高兴啦？”我故意夸张了起来，面色阴沉地“嗯”了一声。“哎呀，我不是故意的嘛，”他立刻赔笑脸，“那你罚我吧，李老师”。我说：“你背我”。他就找个了台阶让我站上去，背我走了十几米，喘不过气来了。我笑了出来：“走不动啦？”他一边喘气一边说：“你这几天是不是又胖了？”我装作拉下脸来：“你还说！”他忙说：“我错了，我错了，你挺轻的……”回到旅馆，他说打完太极拳感觉全身都很轻松。我说：“那以后要是咱俩住一起了，你天天跟我去打太极啊。”他说：“好啊。”可是我心里在想，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真的住在一起啊？一共谈了五年恋爱，四年都是异地。我们又看了一会儿《三国演义》就睡了。

毕业旅行 第六天

我们睡到了十点钟才醒，因为今天的计划只有回杭州，在靓靓的学校逛逛而已。去车站的路上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姐在三轮车后箱上摆了而一个绍兴煎饼摊。靓靓说：“你要不要尝尝绍兴的煎饼？和北京的不一样，里面有菜”。我当然不肯错过，于是用三块五毛钱买了一个煎饼。大姐的手法看起来并不娴熟，用来打鸡蛋的搪瓷杯子也是脏兮兮的，蛋黄的汁液已经干在杯沿，粘着胡萝卜丝和菜叶，我不禁有点后悔在这里买煎饼了。吃到嘴里以后就完全不这么想了，真的很好吃，内容很丰富，有莲花白、生菜、胡萝卜、鸡蛋还有卤肉。煎饼虽然不大，却装了这么多东西，真是很实惠。最后除了把肉给了靓靓，整个煎饼几乎都让我一个人吃了。想回去再买一个，却也走远了，我们又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就算了，一心期待着前面还有卖煎饼的。

又走了一段，看到一家小店在门口的架子上摆着许多点心，都是像小孩手掌那么大的饼。招牌上画着一个古代美女，写着“西施浣纱饼”。后面有一大串简介，说这饼是从几千年前流传下来的。我和靓靓挑了几种不同馅的饼，每样买了一个就离开了，因为我本身其实不喜欢吃点心。上车坐好了以后，我们开始吃东西，那西施饼好吃得让我差点流出眼泪来。口味很清淡，但是吃过以后唇齿留香，让我想起小时候没有什么零食，妈妈就常常买点心给我吃，后来长大了，零食的种类多了，我反倒没兴趣了，点心也只有去扫墓的时候才买一些摆在爷爷的坟上孝敬他老人家。这西施饼也是饼如其名，像西施一样能勾起人的无限遐想。我最喜欢的是梅干菜馅的，甜甜咸咸，好像能融化你的心一样。靓靓一边细细地品味一边说：“应该多买几个带着，反正也不贵”。我说：“对啊，才八毛钱一个，唉……”不过心里想着，留点遗憾也挺好的，这样下次还会想来。上次来杭州也是这样，连西湖都没有逛完，不过像杭州这样的地方，来多少次我都不会觉得腻的。

从绍兴到杭州只有一个多小时车程，司机师傅给我们放了一部港片，之后就放MTV了，临下车的时候正在放周蕙的《约定》。下车以后，靓靓就一直在我耳边唱“我会好好地爱你，傻傻爱你，不去计较公平不公平”，还一边唱一边对我傻笑。看着他的傻样，我也笑了。回想我们在一起的这几年，我的确常常欺负他，无缘无故地发脾气、闹分手，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有时候他也会抱怨不公平，但是每次遇到困难，他都坚定地陪我一起渡过。虽然他不能解决问题，也不能像长辈那样给我睿智的建议，但是有他在身边支持我，我就觉得很踏实。五年来不管我做了什么，成也好，败也好，对也好，错也好，他都始终像家人一样接受我，爱护我，支持我，有这样一个人在我身边，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天气很凉爽，下午一两点的太阳照在身上也只是感到温暖而已，微风把我的头发吹起来，也把一身的疲劳吹走了。上了去靓靓学校的公交车，不久就遇到几个他的同学。靓靓带我跟他们打了招呼，对一个男生说：“每次我和我女朋友在一起都能碰见你”，又回过头来对我说，“上次在北京骑车子带你，也碰见他了”。我想起两年前在我的大学后门那里和靓靓去买水果，也碰到他同学，说是来北京的爷爷家避暑的。我对那个男生笑了笑，却完全不记得他的样子了。过了一会儿有人下车，靓靓就把我和行李都放在那个空位上，他自己去和同学聊天。下车后，和他的同学们告了别，靓靓说，刚才有个同学告诉他学校附近有间旅馆不错，他们有时候要通宵看球赛，学校很早就熄灯了，就几个人去那里开一间房。

靓靓的学校也是在新建的“大学城”里，离市区很远，房子都很新，很整齐，街上走的也都是时尚的年轻人，衬得这里很有活力。一条很宽的柏油马路把大学校园和生活区隔开。马路左边是宿舍楼、操场、图书馆之类的，树木郁郁葱葱；马路右边则是高层居民楼、网吧、水果店、饭店和超市。还有一排一排的小楼，看上去像居民小区，实际上都是小饭店和小旅馆。我跟着靓靓走了几排房子就找到了他同学介绍的旅馆，一个房间40块一天，干净、宽敞而且舒服。放下东西之后，靓靓说要回宿舍一趟，把脏衣服拿去洗衣店，顺便把电脑带过来，他的毕业论文还有一些地方要修改。他让我睡一会儿，等他回来。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始终睡不着，躺着躺着，那种空虚的感觉又来了。虽然这次是躺在舒服的席梦思上，房间也很敞亮，我还是觉得他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他回答说，正在忙呢，一会儿就回来。我打开窗户，阳光很明媚，楼下骑三轮车的人一边蹬车一边喊着收废旧家电，一个四五岁穿红色衣服的小女孩从马路一边蹦蹦跳跳地跑到另一边，对面楼阳台上晒床单的大妈看了我一眼，继续晒床单。

我觉得无聊，也不想看电视，就在房间里打了几遍太极拳，好久都没有活动筋骨了。这样其实也不错啊，房间不贵而且舒服，再多住几天也可以，但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像在梦里一样，什么东西都是虚的，靠不住。

又过了半个小时，靓靓终于回来了。他一进门，我就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他一边放东西一边问我怎么了，我说：“我想你”。他笑了，“才这么一会儿”。

“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上次在北京说的我不在的时候心里很空的感觉了”。

“哦”，他把手环在我腰上，“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在这再住几天，汉办也应该来通知了，收到通知，你就给我买回北京的车票”。

“行”。

于是我收拾东西，他打开电脑修改他的论文，说晚上要发到班长的邮箱。他还约了他的两个好朋友一起吃饭，说让我见见他们。我说，行啊。到了五点多，我都饿得肚子咕咕叫了，他还没修改好，我说，我看看你的论文。虽然看不懂那些专业词汇、原理之类的，但我也感觉到这个文章条理不是很清晰。我问他，你想讲的是不是因为这样这样，所以那样那样，但是有三个步骤……他点头说是。

我十分钟给他改好了论文。他说：“老婆，你不愧是中文系的”。我说：“这个跟中文系没有关系，你考那些英文的考试不都是要逻辑清楚吗？你要先提出你的观点然后分条论述……”他“嗯，嗯，知道了”。

我把长裤、裙子都让他拿去洗了，只剩下去年在美国买的超级短的牛仔裤，只好穿着去见他的朋友。还好天气不太冷，我带了条长长地围巾备用。

我们去他学校的一个门口和他朋友见了面，说另一个有事不能来了。三个人去了一间煲店，有点像北京的麻辣香锅，也是一大锅肉和菜在一起，只是味道清淡多了，却也很好吃。靓靓和他朋友聊天，我没什么可说的，就在一边埋头吃东西。他朋友说他应该带我去上海看世博。我说：“想去来着，但是看电视上说人太多了，还是算了吧”。他朋友说：“不多啊，这几天人已经不多了”。靓靓说：“哦，那我们回去上网查一下看看”。吃完饭，我以为是靓靓请客，却是AA制的，当然靓靓要付我的那一份，因为这么多天来我的钱包一直由他保管。之后靓靓对他的朋友说：“你还欠我二十块钱”。他朋友说：“现在没零钱，改天还你”。于是跟我们道了别，走了。我觉得怪怪的，不过我知道靓靓不是小气的人，只是很不懂他们男生之间的友谊。

靓靓带我去逛了他的学校，很大，一看就知道是理工科的学校。楼都修成一个方块一个方块的，楼前面还总是有奇形怪状的科技雕塑。他指着学校大门说：“这是铡刀，像不像”？我看了看，好像是想修成吊桥的形状，但是又修不像，的确是很像铡刀。一会儿他又指着三根高高耸立在广场上的石柱，说：“那儿就是‘三炷香’”。也是不知道什么意义的雕塑，很像拜佛时烧的香。我们走到了一栋楼旁边，他说：“我经常在这儿上自习，每次你给我打电话都是在这。”我站在阳台上，可以看见整个学校”。我想起大一的时候经常和他在电话里吵架，真是难为他了呀。最后我们去了他的宿舍楼，因为要把下午送去洗衣房的衣服取出来晾在阳台上。他们的宿舍是可以让女生进去的，但是我觉得进去又要介绍什么的，很麻烦，就说在楼下等他。他把我带到楼后面，说：“你在这比较好，不要站在刚才那儿，每次有女生在那儿，这群男生都会看啊，说啊什么的”。我说：“好，你快去快回”。

也许我的牛仔裤真的太短了，来来去去的男生总是盯着我的腿看。我把围巾裹在身上，专心地看路边宣传栏里贴的报纸。我从世博咨询看到浙江竹笋的胜利北上，最后连考研辅导班的广告都看完了，靓靓才终于回来了，说衣服很多，阳台都挂满了。

我们去超市买了点吃的，就回旅馆了。我把靓靓的电脑抢过来，在上面打了一会儿久违了的“植物大战僵尸”。靓靓在旁边给我加油，我觉得游戏就是要和别人一起才比较好玩啊。突然想起靓靓朋友的话，就问他：“你想去世博吗”？靓靓说：“我觉得你应该去一下，因为我离得近，以后还有机会，但是你好不容易才来一次”。我把游戏关了，说：“好吧，那咱们明天就去上海吧”。于是我们上网搜集了一些信息，制定了一个简单的世博游攻略。靓靓看了看，说：“不要太紧了，我担心你太累，你回北京还要坐火车呢”。“哦，”我想起坐火车就头疼，“可是总觉得出来玩就不能浪费时间——和钱”。靓靓搂着我的腰，说：“老婆，其实我觉得咱们这样就挺好的，在房间里看看电视，打打僵尸，每天不用非要出门去景点”。我把额头贴在他脖子上，说：“那好吧，咱们明天在这休息一天，后天再去上海”。他很开心，说：“好啊！我这几天每天天要跟你出去玩，还要背着咱们的行李可重了，腰特别酸，你要怎么报答我啊？”这几天的确是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靓靓一个人背着，连我的手机和钱包都装在他身上，我背的棉布包袱皮里面只有一陀卫生纸，为的是起个装饰作用。我说：“那我给你按摩吧”。于是让他趴在床上，我在他腰和后背上胡乱捏了一通。他说很舒服。

毕业旅行 第五天

第二天早晨离开旅馆的时候天刚刚亮不久，老太太和老爷爷已经忙着做饭了。空气很湿润，很清新，到码头的时候看到很多人排队坐船去桃花岛，心里不免有些遗憾，不过绍兴也是很值得期待的地方啊！

到车站的时间还早，我和靓靓就在四周逛了逛。我在一家包子店买了几个素包子特别好吃，靓靓在旁边的馄饨店吃了一碗物美价廉的馄饨，我们又一起去车站旁边的小超市买了广告里的杨梅酒，终于磨完了时间上车了。经过四个小时车程，我们到了绍兴。绍兴的长途车站和别的地方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个像广场一样的地方，四周挤满了出租车和机动三轮车。车站旁边的路很宽，修得很好，路边有几座正在建的高层。几条路交汇的地方用一个大花坛围了一个圆盘隔离带，通向城区的那条路上有大大的横幅架在空中，写着“欢迎来到鲁迅故里”。四周的现代化建设让我无论如何也没法和电视里演的小桥流水人家联系起来。

我们一边走一边找旅馆，不一会儿看到了一家医院。我说：“有医院的地方一定有旅馆的”。果然，前面有很多小店铺，有网吧、五金店、小饭馆和小超市之类的，也有小旅馆，我们却不敢住了，因为看起来不大干净，也怕这里离车站很近，人员复杂。走过一个长长的立交桥，我们看到马路对面马路对面挂着一个很大的牌子，写着“立交桥旅馆”，看起来还不错，应该也不会特别贵，就决定去看看。这家旅馆在三层，二层是网吧。我们刚刚进门，就有个穿军绿色超短裙，披着长发的年轻女人从昏暗的走廊里出来和前台的人说话，似乎和前台的人很熟，但是又不像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我想，这样的天气好像还不至于穿超短裙吧……

最便宜的标间是60块一晚，打扫卫生的大妈带我们走进破旧的走廊，开了一间很窄的房间。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斜着放的电视柜上面有个旧电视，还有一间一平米大的卫生间兼浴室。床铺和枕头都看起来脏兮兮的样子，靓靓说：“咱们就凑合一晚吧。”我又想起了在前台看到的穿超短裙的女人，心里有点膈应。

我们放下行李，就搭公交车去了鲁迅故居。下了车就看到一家不大但是装修典雅的年糕店，招牌上写着“百年老字号”。我就拉着靓靓进去点了两碗年糕，靓靓的是炒的，我的是汤的。味道很清淡，很好吃。我把汤和年糕吃得一干二净，靓靓说：“我终于知道你是怎么在三个月之内胖了六斤的了”。我想起《蜡笔小新》里面美芽在小新头上敲起一串包的画面，笑了出来。

景点是免费的，凭身份证领票就可以进去了。鲁迅先生家门口的街修得古色古香，很有当时的感觉。我们去了鲁迅先生的家、三味书屋和百草园。光线很暗，家具的颜色也很深，阴森森的。我尽量排除嘈杂的游客声，努力想象一百年前鲁迅先生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心情一定常常是抑郁的吧。我即使只是来玩玩，也觉得心里突然长出了几块霉点呢。

鲁迅先生家的对门现在变成了一条小吃街，有各种小吃和旅游纪念品。我和靓靓在一间生意很好的小饭店里买了一盒绍兴臭豆腐，外酥里嫩，果然不同凡响。靓靓只让我吃两块，他说上火，看得我直流口水。

继续往前走，就到了一条新修的步行街，青石板铺的街道很宽，两百年都是仿古建筑，同样也有很多小饭馆和纪念品店，只是这条街上所有的饭店一律叫“咸亨饭店”或“咸亨酒家”，并且一律有“茴香豆”卖。原来“茴香豆”就是加工过的蚕豆，深绿色的。靓靓说看了就没有食欲，不让我买，我只好又流了一滩口水。

之后靓靓带我去了另一个地方，说那里才是真正的老城。我们坐的人力三轮车七拐八拐的，到了一片平房中间，这里真的全是老宅。有深绿色的小河，河边斑驳的老楼梯伸进平房里，有的楼梯上放着大大的洗衣盆。河上还有窄窄的高高拱起的石桥。汽车是开不进来的，只有骑自行车的人进进出出，要过桥的时候就把车子后轮抬起来推着前轮走。平房有的开着门，传出电视剧的声音，有的门口坐着老爷爷老奶奶用剩下不多的几颗牙齿聊天。有的门口停着自行车，有的摆着煤炉子，上面炖了一锅香喷喷的排骨汤，不远的墙根下还摞了两排蜂窝煤。店铺倒也是有，卖衣服的，理发的，卖药的，只是也都很冷清。这里没什么游客，老板做生意也仿佛只是为街坊邻里图个方便似的。我们路过了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小店，我想买支毛笔，里面却没有人，旁边的邻居说吃饭去了。我问多久才能回来，回答说，不一定呢，半个小时吧。我和靓靓只好继续走了。过了一座石桥，我们看到有个推着三轮车卖甜品的，是莲藕里面填了糯米，蒸成褐色的，软软黏黏的，还有拔丝的效果。看起来很好吃，按一段一段的莲藕卖，我和靓靓买了一段，我想里面应该是五香的吧，像卤花生啊，煮毛豆之类的。咬了一口才发现是甜的，当即给靓靓了，靓靓就一口气吃完了，之后的几天说还想吃……这里和北京的胡同一样，像一个时空错乱的地方，是一个城市的过去停滞在某个地方，悠然自得地在时光里漫步。

我们坐上公交车准备回旅馆，在车上看到一个地方也有小桥流水和小平房，灯火通明的样子，我就拉着靓靓下了车，去看看是什么地方。

又是一条古色古香的街道，上面挂着杏黄旗，用隶书写着“王羲之故里”。我顿时就兴奋起来了，站在石拱桥上可以看到小巷的尽头，还有一排排灰色的平房，歪歪扭扭地挂着橘色的小灯，还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有人骑着自行车可能是下班回家了，有人正向外走可能去买葱或姜，配钥匙的准备收摊了，小孩子坐在家门口看电视。这条古巷不像鲁迅故居那样保存和开发地那么好，几乎变成一片真正的居民区了，却少了几分做作，让人觉得很亲切。古巷很长，尽头是一间土黄色的古庙，大门紧闭，上面挂着“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和几个类似的牌子。旁边还用黑色的石头立了一块碑，写着“王羲之故居”和简介，说是从晋朝一直保留到现在的。我想是因为这里有寺庙，打仗的时候，多多少少会顾忌一些吧。

天色晚了，我们也不愿意打扰那些出家人，就拐了个弯准备走了。临走前在寺庙旁边的文具店买了两只毛笔，据说是著名的“湖笔”，只要五块和十块而已。我觉得真正的大师练字的时候用这种普通的毛笔也可以了啊。

回到旅馆一带，我们都饿了，就去找饭馆。在医院附近找到一家看起来不错的老汤面馆，二三十块一碗。我和靓靓要了两碗，连汤带面吃得精光，很好吃。吃完以后又有点撑了，就决定在周围逛逛，如果碰到水果店就买点水果吃。立交桥不远的地方就是护城河了，沿河修的绿化带有花坛、石子路和石凳，白天应该有很多老年人在这里晨练，现在却一个人也看不到。又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一座被彩灯装饰得很华丽的大石桥，附近的河岸上也装了彩灯，只是一样很冷清。绿化带内侧是一个豪华的住宅区，房子都不高，全是欧式的风格，有宽敞的落地窗和白色石栏的半圆形阳台。透过窗户，我们看到房间里面的装修也很奢侈。“这边的有钱人很多，”靓靓说。我叹了口气，说：“我也想有这样的房子”。我们继续沿着小路走，过了一片没有路灯的地方，却到了豪宅的后面，也就是大门的地方。听到有人在吵架，走近一看，还真是在其中一栋大房子的楼道里，一男一女吵得很凶，左邻右舍的围了一圈，不知道谁家的狗也跟着凑热闹，扯着嗓子汪汪。我们隔着栏杆看了一眼就走开了。不一会儿一个警察骑着摩托车去了别墅的方向。我说：“该不会是出大事了吧？警察都来了”。靓靓说：“可能是去别的地方的”。我说：“那里很偏呀”。这时又有一个骑三轮车的小贩吃力地把三轮车从小路推到大路上去，骑上车以后飞快地钻进城区那边黑黑的巷子里了。靓靓说，肯定是躲城管的。我想，人就是这样，没钱的时候拼了命地想赚钱，有了钱却也不得安宁，不过，我还是想要那样的大房子！

我们过了桥，也还是没走到繁华的地方，四周冷冷清清怪吓人的。好不容易走到一个公交站，有回旅馆的车，我们等了半个小时，只见到对面过去的车，没见到过来的。后来打了出租车才回到旅馆。

不知道为了庆祝什么，宋祖英在央视的晚会里面唱歌。我们把早晨买的杨梅酒打开了，我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好喝，里面的杨梅也没有水果味，全是苦苦辣辣的酒味。我舔了一口，就全让靓靓喝了。

毕业旅行 第四天

第二天早晨还是九点左右才起床，去楼下的大排档吃了海鲜面。店门口有几个白色的大塑料盒，每个盒子里面都用清水泡着虾或者贝壳之类的东西，据说这样是为了把它们肚子里的东西空干净，人吃的时候比较方便。我们要了一碗虾面和一碗贝壳面，老板就从那大塑料盒里捞了一碗虾和一碗贝壳丢进锅里和面一起煮。过了一会儿靓靓把它们都吃光了。我吃了面，喝了汤，也觉得很鲜美。一共三十五块。付了钱，我有点心疼，说：“在产海鲜的地方吃海鲜，也还是不便宜啊。”靓靓说：“海鲜就是这样，无论在哪都贵”。

到了码头，天阴沉沉的，雨快要掉下来的样子。码头上有很多小贩在兜售雨衣，说岛上风大，不能用雨伞。我和靓靓没有买，倒是看见码头楼顶的广告牌上画着当地的特产杨梅酒——广告上说杨梅酒和海鲜是“天仙配”，我就跟靓靓说回来的时候买一罐尝尝。船上人很多，但坐上去还是挺舒服的，客舱干净，座椅虽然不宽敞却软软的，船上的导游也是精致的江南美女，还有液晶电视播着普陀山的介绍片。开到一半，导游指着窗外说，普陀山这座岛在海上看很像一尊卧佛。大家都睁着把头伸向窗边，看了以后一边点头一边啧啧称赞。

下了船，只要是想出码头就要买160块的景区门票，我和靓靓用学生证买到了半价票。景区里山青水秀的，虽然都是人工修建的，像度假村一样，但还是让人觉得很舒服。

我们背着行李走了很久，终于到了地图上标着有家庭旅馆的地方，随便进了一家，要100块一晚。我说再看看，因为在网上查的攻略说七八十就能搞定的，况且这里附近也没有什么景点。老板没有挽留我们，他家里堆着一大堆行李，大多是印着某某旅行社标志的旅行包，看来是已经有笔大生意定下了。

我们又往前走了走，到了一处沙滩旁边，有几个游客带着孩子在沙滩上玩，对面的路边是小山坡，坡上有很多家庭旅馆。我说就住这吧，离海滩近，可以随时去玩。我们走上了坡上的一条楼梯，没什么人，只遇到一个笑眯眯的老太太，问我们是不是要住店，我们说是。她让我们去她家看看，我们就跟着她去了。最便宜的房间也是100块，却是客厅的一个隔断间，小得只放得下一张双人床。老太太说今天是周六，人多，旁边还有一间房子是租200的，如果今晚还没有人来住就让我们100块住那间房。老太太笑得很慈祥，而且都已经那样说了，我们就懒得走了，决定住下。老太太殷勤地问我们吃饭了没有，我们说吃过了，她就问我们想去哪儿玩，还给我们制定路线。最后拿出几种不同样式的香，说要烧香的话可以在她这里请，比景点卖的便宜，因为我们是她的房客，绝对不骗我们。靓靓买了一个圆筒的香，里面装了很多支。放下行李我们就出门了，临走时老太太还问我们晚饭要不要回来吃，我们说不一定，不过不用为我们准备了。

天气阴阴的，显得岛上的树和草特别的绿，只是海水被乌云映得灰灰的。我们跟着人群走，不一会儿就走到了观音道场，是一个很大的广场，上面修了一座巨大的观音像，像峨眉山上的普贤菩萨像那么气派，只是普贤菩萨的像是用黄金造的，而这里的观音菩萨是用白色的石头造的，有种圣洁的美。靓靓用他刚刚买的香学着别的游客从各个方向、各个位置拜了很多次菩萨。我因为来月经，就在一边等着他，因为上次在雍和宫的惨痛经验还记忆犹新。我在四周转悠，看到一个类似宣传栏的地方贴了很多佛教故事，教义阐释之类的东西，其中有一个说几年前广州有一起空难，飞机上的人都遇难了，有几个人因为笃信佛教，而且在去做那趟飞机之前不久来这里拜了观音，就因为什么事情错过了这趟航班平安无事。靓靓问我：“你信吗？”我说：“就当是有吧，反正世界上很多事情都说不准的。”

出了道场，有很多卖香的围着我们吆喝，价钱也并不贵，有的比老太太卖给我们的还便宜。

我们又跟着游客的大部队逛了几个小庙，就来到了传说中的“千步沙”，是岛上有名的沙滩。已经很累了，我们决定先找个地方坐下歇歇。沙滩是土黄色的，很湿，周围也没有长椅，我们就去了不远处礁石上的凉亭。亭子很高，海风把我和靓靓吹得手脚冰凉，亭子里的石凳更是一个大冰块，我把雨伞垫在屁股下面才敢坐上去。我拿出几块巧克力和来的时候在药店买的龟苓膏和靓靓吃了，感觉还是很冷。不过在凉亭里看风景是要比别的地方好一些，远处的礁石和小岛都静静地躺在海水里，近处的快艇像老鼠一样在水面上蹿来蹿去，船上的人都穿着乍眼的橘黄色衣服，头发被风拉在后面。凉亭外面的礁石上有个老大爷拿着扩音器时不时地用带着当地口音的普通话对在礁石上爬上爬下的游客喊危险，不要再往前走。

我和靓靓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我跟靓靓说想去旁边的海滩玩，像那边那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一样。靓靓说：“有什么好玩的？我觉得这儿的海水很脏。”他这个去过海南岛的人是没法理解我的心情的，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和大海还有沙滩接触啊！还带了泳衣来呢。不过最后他还是跟我去了。我的旅游鞋小心翼翼地踩在沙滩上，本来我想象的是穿着泳衣，光着脚在沙滩上走的，像明信片里一样在沙子上留下一串脚印，现在不得不担心鞋里进沙子。我站在沙滩边上泡在水里的一块小礁石上，感觉海水一阵一阵拍着脚下的石头，好像《西游记》里面唐僧师徒站在乌龟背上。我蹲下来，看着海水把脚下的沙子一会儿冲向岸边，一会儿又带回海里。沙子里面有很多闪闪发光的金色亮点，我想，难道真的是金子？只是颗粒太小了，不然我真的会捞起一把沙子带回去的。

靓靓在不远处海水冲不到的地方发呆，我过去挽了他的胳膊，说，好了，走吧。于是我们又走进了游客的大队伍里面。又去了几座古庙、古石头之类的景点，我们就走不动了，天也开始下雨，我就跟靓靓说回旅馆休息吧，明天还要去桃花岛呢。我们沿着山路蜿蜒了半天，终于走出了山区，见到了柏油马路，路边有几个小饭馆，其中有间快餐大排档，里面的菜是像食堂那样已经做好一大盒一大盒的，进去可以直接吃，不用等，于是我们就进去了。

回到旅馆已经下午五点多了，老太太问我们吃饭了吗，我们说已经吃过了。老太太说两百的房间已经有人来住了，不过楼顶还有一个阁楼间也可以让我们住，问我们愿不愿意换。我们去看了看，这个阁楼间比我们楼下的那个小隔断间宽敞多了，里面有一张双人床，还有四五张单人床，是给那种一起出来玩的好几个朋友住的，像青年旅社一样，只是被子和床铺看起来像家里用过十几年的那种。换了房间之后，靓靓说要洗澡，老太太叫她老公来，打开了一楼客厅里一间只有一平米左右的卫生间，像七八十年代修的老房子里面带淋浴的厕所。老爷爷在里面调试了半天，说这里的水龙头坏了，让我们趁那家人还没回来，在两百的房间的浴室里面洗澡。

放了半天水，还是不热，老爷爷喊老太太先不要做饭，把煤气关了。老爷爷又放了一会儿水，就出了稍微热一点的水。老爷爷让我们快点洗，因为住这里的人一会儿还要回来吃饭。我们一边放水一边脱衣服，以为水会慢慢变热，但是放了半天，水反而变得像开始一样冷。我们冷得不行，就又穿上衣服叫老爷爷来调。老爷爷拉下脸来，嘟囔着“让你们快点洗，现在正做饭呢……”靓靓说：“算了算了，我们不洗了。”就转身往阁楼上奏，我在后面跟着他，小心地问：“咱们真的不洗了啊？”他说：“没有热水怎么洗？感冒了怎么办？让你非要住这！”

回到阁楼，我们蔫蔫地坐在床边。他说：“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他不提还好，一说出来，我就觉得有万般委屈，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把我揽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在我耳边说：“别难过，对不起，老婆。我就是觉得天太冷了，洗冷水澡万一感冒了就划不来了，这家也太欺负人了，一百块钱就住这样的房间。”“知道了”，我一边抽泣一边说，“我理解，不怪你”。我稍微平静了一些，他说：“咱们明天就走吧，我不想住这儿了。”我说：“那桃花岛呢？”他说：“不去了，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我说：“好吧，那咱们明天就回杭州，我去火车站买回北京的票”。这几天的奔波劳累还有像前一天晚上在粥铺里的空虚和恐惧让我很疲惫，再加上已经花了不少钱了，我有点想结束这次旅行。他瞪大了眼睛问：“为什么啊？我不想让你走”。“那你说咱们去哪儿啊？”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想带你去绍兴，”他又抱紧了一些说，“就算是回杭州，在我们学校附近找间房子住几天也可以啊，再多呆几天吧。”我在他衣服上蹭了蹭鼻涕和眼泪，说：“那好吧”。于是我们吃了点来的时候带的面包和水果，他用手机上网查了明天早晨去绍兴的第一班车，就开始收拾东西。

晚上七八点的时候，我透过阁楼上的小窗看到外面有几点灯火，就想出去转转。靓靓说：“也好，正好记一下从这儿走到码头要用多长时间”。

在阁楼里看到的灯火原来就是这一片旅馆区的招牌，出了旅馆区就只有昏暗的路灯了，有的地方甚至连路灯也没有，只听到远处的海浪和近处路边的青蛙叫。海风还是那么大那么冷，我们拉着手，互相依偎着走。

半个小时以后我们回到了旅馆区，看到有一间很大的公厕还算干净，就依次去上厕所，因为我们的阁楼是不带厕所的。在路灯下等他的时候，那种空虚的感觉又来了，我尽量把注意力转移到黑漆漆的海浪声上面，想着他就在马路对面，一会儿就回来。回到旅馆，又简单收拾了一下，我们就睡了。

毕业旅行 第三天

因为前一天太累，我们去普陀山的这天也起得很晚，吃过饭以后，就去了黄龙旅客集散中心。是一个很大的体育馆，下面是车站，靓靓担心这几天总在外面吃饭又会拉肚子，就想买点药。我们问了很多小便利店，没找到药店在哪，却打听到附近有个家乐福。我们买了车票，还有一两个小时才开车，就去了家乐福，想着普陀山是海岛，又是旅游景点，东西一定很贵，还是先买点吃的东西预备着。

在家乐福地下找到了药店，却没有靓靓想买的那种药，于是我买了几个特价促销的龟苓膏。在家乐福里又买了水果，面包，酸奶之类的，和靓靓一起逛超市有一种家的感觉，很幸福。我把我的银联卡给靓靓，让他拿去付钱，就好像是他赚的钱让我花一样。恰好碰到银联在搞活动，送了我们一个购物袋，于是我心情大好。

外面已经是艳阳高照，我们从超市走到车站，冰镇酸奶已经成温的了。我们上了车，坐号却是最后一排。大巴是满座的，大概因为今天是星期六吧。是那种标准的客运大巴，座位很宽敞，也没有超载，路上还发水和吃的，好像飞机一样，就是价格很贵，一个人要95块。靓靓说杭州的大巴基本上都是这个价，附近县城的同学每次回家也要花很多钱。

靓靓从起点一路睡到终点，我睡不着，我们的座位也都不是靠窗的看不到风景，我就带着上那个耳机听培训的时候老师给的泰语歌。车上很热，我听着歌竟然觉得凉快了一些。我跟靓靓说，不愧是泰国歌啊，有消暑降温的作用。靓靓笑了笑，又睡了。过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大桥以后，就到了一片岛屿，窗外的房子都建在水边的礁石上。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到了舟山岛汽车站。一下车，我和靓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里的气温比杭州低至少十度，我们立刻拉上了外套拉链。我们打算去普陀山，然后在普陀山找家庭旅馆住下，就没有事先在网上订房间。我和靓靓在车站附近转了转，想打听去普陀山在哪坐船，街上却没有几个人，过往的也只有几辆机动三轮车，发出简陋的音乐声。我们又走了走，看到一家药店，就进去看看。靓靓买到了他想要的那种药，还问了卖药的人去哪坐船。卖药的人却回答说现在太晚了，可能已经没有去普陀山的船了，让我们先在这里找个地方住下，明天一早再去普陀山。当时已经是下午五六点的样子，确实不早了，于是我和靓靓决定去找个镇上繁华一点的地方住下。顺着卖药的人说的方向走，街上的人和店铺都多了起来。我们进了一家看上去比较干净也不会太贵的宾馆，是两层的小楼，第一层只有楼梯和一条过道，前台就是一张摆在楼梯旁边的桌子。最便宜的一间房是100块一晚。我们看了看，还算干净舒服，就住下了。交了钱以后才发现这个房间没有窗户，房间很小，光线也不好，两面墙上都贴着美女的裸体彩绘，整个房间好像是专门为一夜情开的。不管那么多了，反正就住一晚。我和靓靓吃了几块面包，就准备出去逛逛。我很兴奋，这是我第一次住在海岛上，还是和靓靓一起。我一直想要的不就是在布满星星的夜里，和心爱的人坐在海边的椰子树下，一边听着海风海浪一边聊天乘凉吗？

这里虽然没有沙滩，却也算个小镇，我又想起了梵高的《星夜》。催靓靓穿好了外套，就拉着他往外跑。天快要黑了，街上的小饭馆开始活跃起来，却没有一点《星夜》的感觉。到处都是灯红酒绿和喧嚣市侩的声音，海风是那么大，吹得我们只能贴在一起走，不过那种相濡以沫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走了几条街，我们看到一条摆着各种小摊的街，在一家卖油炸臭豆腐的小摊前面，我问靓靓想不想吃，他说随便。我说我很想吃，就去问老板娘多少钱一串。老板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靓靓，说：“你吃还是他吃？”我说：“我吃。”老板娘说：“姑娘，你的脸上有粉刺，最好还是不要吃了，这个东西上火……”我向老板娘说过谢谢，就急忙拉着靓靓走开了。他早在一边乐开了花：“哎呀，普陀山不愧是‘海天佛国’呀，周围的居民都有菩萨心肠。”我只得连声答应：“恩，恩，对，对。”

又走了几步，有个在三轮车后厢上卖饼的大妈。那种饼很小很绿，我和靓靓都想起了两年前在知味观吃的青团，只是眼前的这个饼表面还有一层白色。我想可能是裹了白糖粉的青团吧，就花一块钱买了一个。谁知道这饼不但不甜，反而有种淡淡的苦味。口感很柔韧，后味儿很香。原来那绿色其实是掺在饼里的某种植物的叶子的颜色，而表面的白色则是裹了一层面粉。我和靓靓都觉得这个饼很不错，只是我们走了半天都还没找到合适的吃饭的地方。后来走到这条路尽头的时候看到一个挂着大招牌“海鲜粥”的小饭店，就对靓靓说，要不就去吃海鲜粥吧，反正是晚上，随便吃点就行了。他说好。

可是这海鲜粥却不是一两块钱一碗随便吃的东西，而是按里面的海鲜分量来算的。靓靓要了两人份的虾煮粥，我要了一个炒茄子，因为实在很想念上次来杭州时在龙井的茶农家吃的炒茄子。等上菜的时候，靓靓说我们的现金不够了，他要去刚才路过的那个ATM机取点钱。于是我留在饭馆里等他。这家饭店挺冷清，除了我们只有旁边的两三个人坐了一桌，剩下的三四张桌子都空着。我和靓靓的桌子在橱窗边，我看了看窗外，也并不热闹，只有零星的几间别的店的灯牌才让这里显得并不全是黑暗，大概因为这里是街道尽头吧。

我想起了几个月前的冬天，靓靓来北京，也是天已经黑了的傍晚，也是朦胧的灯光下面，我在路边的公交车站等靓靓。明明看到他在马路对面正在向我走来，还是觉得好远好远，就像隔了一个世界一样，甚至担心他过马路的时候会出什么意外，那样我就永远被抛弃在黑暗里了。

坐在饭馆里，我也一直在想他怎么还没有回来，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有坏人盯上他了吗？他可是去取钱的呀。万一他要是真的不回来了……我越想越害怕，觉得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终于回来了。我把服务员给靓靓在桌子对面的碗筷挪到了我旁边，这样我们两个人可以挤在同一条长椅上挨着坐。我问他取到钱了吗，他说取到了；我问他为什么这么久，他说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

粥和菜都已经上来了。海鲜粥用一个六寸蛋糕大的瓷盆装着，是白米粥，煮了虾还有菜。闻起来很香，吃起来有淡淡的咸味，葱姜的香味还有海虾的鲜味，很好喝，茄子却还是没有两年前在龙井的好吃。靓靓吃掉了所有的虾，虽然他和浙江的同学学得吃虾已经像嗑瓜子那么简单，他还是觉得很累，“嘴都酸了”，他说。他前面的桌子上堆起的虾头和虾皮像小山一样。

我们走了另外一条路回旅馆，似乎是居民区，不像刚才的街道那么热闹。海风又冷又湿，周围的阴森也让我没有心情抬头看天上有没有星星。路边的几家理发店还开着灯，靓靓说，肯定是有特殊服务的。我说：“你怎么知道？你去过啊？”他连忙说：“你看嘛，里面都穿成那样。”我向几家理发店瞄了瞄，的确每家都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子穿着鲜艳的衣服坐在沙发上，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回到旅馆，我们稍微收拾了一下东西就睡了。

毕业旅行 第二天

第二天将近中午的时候我们才起床，慢慢悠悠地在门口的小饭馆吃了饭，就坐上了去西溪的公交车。原来传说中的西溪是一个很大的生态公园，没有很多人为的设施，全是一片一片的“原生态”景致。很多大树、野花还有灌木，时不时从灌木丛中飞出几只水鸟，几乎没有游人。我想，这个地方离城区不算太远，真是城市人放松身心的好地方。只是我们去的时候太阳高照，走在灌木丛里又湿又热，闷得喘不过气来。灌木丛两边是沼泽和池塘，池塘里长了很多水生植物，上面有破旧的小木桥，有种自然质朴的美，让我想起油画里的风景。我让靓靓“唱支山歌”给我听，他酝酿了半天，走在独木桥上的时候，在我后面唱起了“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莫回头”。我笑着说，“咱俩还不知道谁胆子比谁大呢！”

我们走走停停，来到了水下生物观赏区，厚厚的玻璃把两边的水堵得高高的，人在玻璃之间的木桥上走着，可以透过玻璃看见水下的生物。因为太原生态了，玻璃里面的水很浑浊，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见在玻璃附近长的褐色水草，还有贴在玻璃上大大小小的蜗牛。我们在凉亭歇息的时候看到大虾在水草中间游来游去的样子倒是很有趣，我第一次看到野生的虾，细细的小腿很灵活，长长的胡子也很威风。

又走了一会儿我们觉得景色都差不多，就去了B区，也就是《非诚勿扰》取景的地方。B区的人为痕迹重了很多，游客也明显多了起来。入口处需要重新验一次门票，我们的一张票出了问题，显示已经用过了。工作人员不让我们进去，非要说我们的票已经用过了，可是我们的两张票明明还连在一起呢，怎么会一张用过了一张没有用？靓靓跟他理论，旁边看门的小保安讲了句公道话，说这个检票的系统是新装的，容易出问题。靓靓给我找了张椅子，让我坐着等他，他去和工作人员一起给大门口打电话。我看着他戴着冒牌ADIDAS棒球帽忙来忙去的样子，觉得他真的是长大了，可以依靠了。

问题终于解决了，工作人员连道歉都没有，就拉着脸把我和靓靓放进去了。靓靓说，“没事，咱们走，要是被他影响了咱们的心情就划不来了。”这一区面积不大，石板路两边都是仿古的民间建筑，一色的青石板店铺，还模仿古时候做了布的招牌挂在门口。但也许因为这里是新开发的景区，做生意的店面并不多，许多房间都是空的。我们在一家小饭馆买了杯冰豆浆，甜甜的没有豆子的香味。

这里的水塘碧绿碧绿的，很精致，还有石板桥立在水上，两岸边全是石头底座的木板房子，很像电影里的江南小镇。水塘里有乌篷船让游人坐，靓靓说电影里面葛优和舒淇也坐了这种船的，就拉着我要去坐，我想了想好像是有这样的镜头，但是坐这个船应该会很贵吧。果然，一只船一个小时要一百块，靓靓很想坐，我们就去买票了。一个三四十岁的大姐戴着斗笠，裹着头巾在船头慢慢撑着竹竿，我和靓靓就像坐在摇篮里一样。在船上看风景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自己不用动，船外的水、岸、树、花、房子都在动，整个世界都活了起来。生了青苔的石板楼梯从岸上一直伸到水里，旁边开着洁白的百合花，有大树的地方则大多有藤萝类的植物攀附，开满了白色或黄色的小花，远远看去，像一袭婚纱。

摇船的大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靓靓聊天，说这里现在开发好了，附近的农民都富起来了。她指着岸边别墅一样的房子说都是当地农民出钱盖的。更远一些的地方也在修别墅，修好了就卖给有钱人。靓靓说当地人一定利用这个机会赚了很多钱。

在船上的时间就像买年货时用的钱，不知不觉就花光了。下了船我们就打算回去了，这里的景色都差不多，也没有标明在哪里拍了什么镜头，更没有剧照摆在那里作对比。我们不一会儿就出了B区，可是A区太大了，我们走了一个小时，走错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门口。后来问了很多人，又看了地图，才终于到了车站，已经精疲力尽了。在旅馆对面的小饭馆随便要了两个炒菜吃了，竹笋炒的很黑，远不如两年前在龙井吃到的那么鲜嫩，但味道也还算不错。价格却是不菲，我们两个人吃了五十多块。晚上回去便早早休息了。

毕业旅行 第一天

终于到了第二天早晨，火车像我希望的那样晚点了二十分钟。靓靓是赶第一班公交车从学校到车站的，如果火车不晚点，我还要等他半个小时左右，现在他说他的公交车马上就要到了。出了车站，我找了一家附近的永和大王等他，顺便吃了一个苹果，让自己清醒过来。吃完苹果，刚刚把苹果核丢进垃圾桶，就看到靓靓走过来，穿着蓝色的外套，显得很清爽，精神也很好。我扑进他怀里，在他脖子上吻了又吻，跟他撒娇说走不动路了。他不好意思，说：“大庭广众的，一会儿到了房间你想干什么都行。”又仔细看了看我脸上的痘痘，心疼地说：“还真是挺严重的。”我把脸埋在他肩上，不让他看。于是他拉着我找去旅馆的公交站，却找不到。这时下起雨来，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开了不到几百米就到旅馆了。还是那种大街上凹进去的院子里的旅馆，和上次的差不多，“但是可能没有上次的好”，他说。房间在四楼，比较宽敞，里面的设施也挺齐全，我说，挺好的呀。我们一直睡到了中午。

醒来之后，我换上了裙子和新买的布鞋，还背了新买的棉布小包袱，里面只装了一卷卫生纸，我的手机、钱包全装在靓靓身上。他背了大包，装了水和纸巾之类路上要用的东西。他要和我一起去奎元馆吃面。我们走到公交站，用四块钱硬币在公交车上坐了一站，就到了该下车的地方，他却说我们再坐一站。结果这一站走了无比长，下车时我们就决定再坐一辆公交车回去了。硬币却不够了，只有一张五块的纸币，于是我们先上了车，想着等有人上来跟他换钱就行了。可是坐到下车都没有人来，就只好把五块钱都投了进去。

在奎元馆我本来想吃片儿川，他却说片儿川不够味儿，帮我点了虾爆鳝面，他点了红油八宝，都是他想吃的。于是他吃了所有的肉，我吃面喝汤，想着就当是我的长寿面了。

吃饱以后靓靓带我去了太子湾公园，他说那里有郁金香节。路上走过知味观，就进去看看还有没有两年前来杭州时在这里买过的青团，却没有看见，于是我们买了一个圆柱形像粽子一样的东西，吃起来有点像北京的驴打滚，最后因为太甜全给靓靓吃了。

天气晴了，很热，我们走到西湖边，没有零钱搭车，于是坐了五块钱一个人的观光旅游车，是双层没有顶棚的那种公交车，车上有导游讲解，只围着西湖开。坐上去以后，我刚开始是担心这样的车如果下雨怎么开呀，后来有温暖的阳光和丝丝凉风吹过来，惬意得我把什么都忘记了。我的裙子被风吹得鼓成一个大包，“像蘑菇”，靓靓说。

太子湾公园其实就是西湖边上的小公园，不要门票随意出入的那种。我们找了半天都没看见郁金香，但是公园里的景色确实很美。小瀑布清清亮亮地从石头上流进小河里，河上架着木板桥，两边用圆形的石头垒起来，四处都是葱葱郁郁的绿色。游人不多，只是有几对新人在拍婚纱照。我们走了一段就出来了，对面是我们上次没来得及去的雷峰塔和苏堤。

我想雷峰塔反正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雷峰塔了，靓靓说里面还有电梯，于是我们决定还是在外面看看就不进去了，天气又热，我们直接去了苏堤。苏堤上有很多参天大树，十分阴凉；而且苏堤特别长，让我们可以错过吵吵嚷嚷的旅行团，手牵着手安安静静地欣赏两边的湖光山色。途中我们找了一个面向西湖的长椅休息。我坐了一夜的火车，脚面肿得高高的，后面跟腱的部分也被新鞋磨出了两个水泡。靓靓心疼地把我的腿拿起来放在他膝盖上，帮我按摩小腿。脚下的湖水轻柔地涌向岸边，蓝色的湖面上泛起波纹，像仙女的头发。我靠在他肩头，看着远处湖岸上的高楼大厦，我说，要是没有那些房子就好了。他说不然，就是要这样的。我想想也是，西湖若是没有这一座杭州城似乎也太冷清了，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才子佳人痴男怨女的美丽传说了。

我把布鞋的后帮踩在脚下，走完了苏堤，去了西泠印社。西泠印社是一个建在西湖边小丘上的院子，可真是一个幽深僻静的地方，几乎全被几百年的古树覆盖着，时不时的传出几声清脆的鸟鸣。院子里的房子都是依山而建或者建在水塘里的小沙洲上，池水却全是黑色的，但是又不像污水泛着阵阵臭气，反倒像是聚集了许多灵气，因为旁边有小鸟和历代名人写的石碑。靓靓说池水是被在这里写字的人用墨水染黑的，旁边一个游客笑了起来。

从西泠印社出来，我们又走了白堤和断桥。白堤很短，也完全现代化了，断桥和西湖上其他的桥一样是石拱桥，没什么特别的，以至于我总以为还没走到断桥。靓靓说断桥之所以叫断桥是因为冬天杭州下雪以后，桥顶的雪先化了，桥身的雪还没化，所以看起来像断了一样。但靓靓觉得近年来的杭州是不可能下那么大的雪的，“太假了”，他说。

我们跟在别的游客后面，从断桥出去就看到了公交站，很多小贩在一旁兜售五块钱一张的杭州地图。来往的车辆很多，却没有灰尘，空气中总有一种龙井茶一般清新翠绿的感觉。我们等了很久，靓靓几乎都要打出租车了，终于来了一辆公交，车里的人多得都快把门挤破了。靓靓先把我推上车，然后自己再慢慢站上来。车门终于关了，我们在人群里动弹不得。零钱又不够了，这次还差一块钱，旁边有个年轻女孩说要和靓靓换钱，于是靓靓投进了钱箱，那个女孩却说她也没有零钱，她以为靓靓只是一个人呢，没想到还带着一个我。混乱中，靓靓说，不管了，反正上午多投了一块。我问靓靓为什么不办公交卡，他说这边的公家卡是每个月固定钱数的，有点像以前的月票，如果花不完卡里的钱就作废了。他平时不怎么出门，就没有办公交卡，况且刷卡也并不比投币便宜，只是免去了准备零钱的麻烦。

我们坐车到了旅馆附近，本想下车以后走几步就到旅馆了，谁知道我们走错了方向，走了很久很久，居然到河坊街了。我说，既然来了，就逛逛吧，顺便吃个饭。于是我们进了河坊街门口的状元馆，都是杭帮菜，炒菜为主，我们看了价钱，就又出来了。靓靓提议去小吃街吃，可是看来看去都很油腻，上次的经验也觉得这里并不好吃，连靓靓最想吃的吴山酥油饼也卖完了。我们只好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一条挂着“南宋御街”招牌的大街，他说这个大概就是河坊街新修的步行街。街道是用石板铺成的，两边是小桥流水，水里有金鱼，水边是盛开的鲜花。街边的建筑却都很现代，奇形怪状的，里面的店铺也都是外国名牌，偶尔有一两间中国传统手工艺品的小店，最里面还有一间画廊，却都没有什么游客，显得很冷清。我们在街口的快客买了一瓶矿泉水就走了。在新老河坊街之间有一条横着的街，上面有很多饭店，我们走过去又走回来，这些饭店看起来都不便宜。最后靓靓说，去吃砂锅吧，就拉着我进了街上的一家砂锅店。我本来以为是砂锅米线的那种，心想也不免太有点清汤寡水了吧。店员热情地把我们迎了进去，才发现原来是砂锅炖排骨和菜，十分丰盛。店员给我们推荐了好几种，我们要了其中“最清淡”的大骨什么锅，就坐下来等。店员为我们送上了餐具，像外科手术的工具一样，有吸骨髓用的吸管，捞骨头用的大钳子，还有啃骨头时戴的手套，我都给靓靓了。趁着菜还没来，我和靓靓先后去了厕所。这家店的厕所在二楼，我上楼的时候鞋在楼梯上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店员在一边连忙叫我小心。

砂锅上来了，很大一锅，排骨炖了玉米，香菇和奶豆腐，汤也特别浓郁，像加了牛奶一样，只是玉米和香菇都不是新鲜的，而是玉米干和香菇干。我们两个饿狼似的扑了上去，吃到一半，就都觉得吃不下了，实在太油腻了。于是我又要了一盘凉拌青菜，才勉强吃完了这个砂锅。临走的时候服务员送给我们一块眼镜布，还拿来了意见表让我们填。我想了想，写了“服务态度很好，味道不错，只是太油腻，建议随餐赠送水果和蔬菜”。靓靓看了，说我的意见提得很好。回去的路上靓靓又说，这里的竞争很激烈的。

为了尽量早点消化掉这顿油腻的晚餐，我和靓靓又沿着河坊街逛了下去。路灯亮了，晚上的河坊街很漂亮，有很多二三十年代中西结合的建筑，彩灯从下面打上去，又新奇又怀旧。我们突然听见喧闹的锣鼓声和人群的声音，回头看了看，原来是古装表演。前面是踩高跷杂耍的，后面跟着一队穿着盔甲的士兵，最后是拿着拂尘的太监和一身龙袍的皇上。皇上没有坐车，身后也没有举着华盖的宫女或摇着团扇的嫔妃，真是孤家寡人啊。游客却是把这一行人围得水泄不通。靓靓揽着我说，“走吧，走吧，咱们别在这凑热闹，容易丢东西。”于是我们走出了河坊街，我本来还想去看看西湖的夜景，即使没有夜景，看看月光下的西湖也行啊。靓靓却说，“西湖边上没有灯，晚上去怪吓人的，而且风特别大”，走了一天我也确实很累，就跟靓靓回旅馆了。

原来的计划是第二天就去普陀山的，因为不想等到周末再去，那样不仅涨价而且人很多。但靓靓说很想带我去西溪，就是电影《非诚勿扰》的外景拍摄地，我也是坐了一天火车很累，刚刚到杭州又来了月经，就打算在杭州再住一天。

毕业旅行

本来说好的大家一起去湘西毕业旅行，还是因为档期的问题泡汤了。虽然有些遗憾，但我只要和靓靓在一起就无所谓去哪的。况且我长了一脸的压力痘，也不好去见很多人。于是四号那天，考完大学里的最后一门考试，被同学拉着去东门一起吃了顿生日米线，我就装着一肚子汤汤水水，背着大包小包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本以为劳动节假期过后车上也许不会有许多人，可仍然是补不到卧铺票，还有许多人是站在过道上的，我安慰自己有个座位就不错了，况且我的座位还是三个并排座位里的中间那个，有使用半个桌子的权利。

下午饭的时候我去泡了桶面，吃到一半的时候就想吐，车上的污浊空气和一动不动的久坐都让我反胃。我曾经想过再也不要坐火车硬座了，可是这几天来我已经坐了两次，只能告诉自己快点赚钱，赚多多的钱，可以不用心疼地飞去很远的地方。

路过山东的时候上来了几个民工模样的人，拎着大包小包，也许是贩运什么东西的吧。他们的皮肤都晒得很黑，脸上有红血丝，让我想起了几天前坐火车回家的时候我旁边好心肠的青海阿姨。他们讲着听不懂的方言，看起来不是山东人，但我也分不出他们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其中有一对中年夫妻站在我旁边的过道上。我对面坐在靠过道位置的女孩去上厕所的时候，那个丈夫就坐在她的座位上，似乎一点也没想到他老婆，这让我对他很没有好感。又过了一会儿，我邻座靠过道的男人要吃泡面，我说可以和他换座位，让他坐在我的位置上吃面，因为那里有桌子。他谢过，就和我换了座位。我便示意那一对夫妻中的女人：“你过来坐一会儿。”她笑着谢了，问我坐到哪里。我回答到杭州，之后她又招呼着丈夫过来泡面吃，我们就没有说话了。

晚上很冷，我坐在中间的坐位，周围的人都尽量把脚伸开伸直，对面的河北大妈还把鞋脱了，把脚放在我和邻座的男人坐位之间的缝隙，一阵阵恶臭袭来，让我无论怎样也睡不着。靓靓好心用飞信发来笑话，我也没有力气去看，身体也无法伸展，只能蜷缩在那里希望时间快点过去。